撰文：Erin Griffith、David Yaffe-Bellany，紐約時報

編譯：Luffy，Foresight News

去年年初， Ryne Saxe 開始疲於處理與他在舊金山的創業公司 Eco 合作的銀行提出的要求。這些銀行列出了一系列新的合規和報告要求，Eco 不得不遵守。

問題是什麼？Eco 是一家加密貨幣公司，屬於受到監管機構嚴格審查的行業。銀行表示，他們受到政府機構的壓力，要求他們遵守有關加密貨幣客戶的新指南。Saxe 說，Eco 的薪資代發服務商 Bill.com 隨後以新政策爲由取消了該公司的賬戶。

舊金山加密貨幣公司 Eco 的創始人 Ryne Saxe，他身穿運動衫，頭戴棒球帽，背後是大樓。銀行已要求 Eco 遵守一系列新的合規和報告要求

在艱難承受八個月的壓力後，Saxe 決定關閉了 Eco 的應用程序，並更改了他的商業計劃，使其不再依賴於與銀行的合作。最終，Bill.com 恢復了他的賬戶。

「這就像是身處地獄之中，」Saxe 說，「我們的銀行業務正在逐漸減少。」

多年來，像 Eco 這樣的加密貨幣初創公司一直難以在美國開設並保留銀行賬戶，這導致大量企業家們高呼不公平。他們在社交媒體上憤怒地指責政府策劃了一場打壓加密貨幣行業的運動，稱這種打擊行爲是違憲和不符合美國精神的。他們起訴了銀行監管機構，並向國會議員提出了這個問題。

這種不滿目前已經達到了頂點。上個月，頗具影響力的風險投資家、Andreessen Horowitz（a16z）創始人 Marc Andreessen 在 Joe Rogan 的播客中提到了這個問題，該播客擁有超過 1000 萬聽衆。Andreessen 指責民主黨通過施壓銀行不與加密貨幣初創公司合作來「恐嚇」加密貨幣初創公司。這些擔憂被埃隆·馬斯克以及 Coinbase 首席執行官 Brian Armstrong、Gemini 聯合創始人 Tyler Winklevoss 等加密貨幣行業高管進一步放大。Tyler Winklevoss 表示，政府和銀行正在「作惡」。

Brian Armstrong 站在一間有玻璃隔斷和植物盆栽的辦公室裏，他手託着下巴，目光看向一側

關於「去銀行化（debanking，指的是被銀行系統服務所排斥）」的抱怨有時會忽略一些關鍵背景或誇大對初創企業的影響。但加密貨幣高管們在行業發展的適當時機將這個問題變成了政治武器。

在新任總統唐納德·特朗普（一位直言不諱的比特幣愛好者）的領導下，加密行業預計將迎來政策風向的轉變，可能爲加密貨幣公司創造更寬鬆的監管環境。上週，特朗普任命加密貨幣支持者、風險投資人 David Sacks 爲他的「白宮人工智能和加密貨幣沙皇」。

加密貨幣行業的高管們已經開始敦促特朗普和 Sacks 進行人事選拔並實施政策，以提高加密行業在美國的地位。讓銀行系統停止對加密貨幣初創企業的打壓是他們最看重的事情之一。

沒有人具體統計過到底有多少加密貨幣公司無法獲取或保留銀行賬戶，但風險投資公司 a16z 的創始人 Andreessen 表示，這一問題已影響到自己公司支持的 30 名科技創始人。（該公司的投資組合中有 100 多家加密貨幣初創公司。）

去年，三家頂級金融監管機構致信銀行機構，警告它們在與加密貨幣公司打交道時要謹慎行事。加密貨幣投資公司 Castle Island Ventures 的創始人 Nic Carter 撰寫了大量有關去銀行化的文章，他將政府和銀行的這一行動稱爲「Operation Choke Point 2.0」。（注：Operation Choke Point 是指奧巴馬執政時期的 2013 年美國司法部發起的一次執法行動，旨在打擊涉嫌欺詐和洗錢的企業，但實際操作中卻波及到了許多無辜的商家。）

Marc Andreessen 正在坐着說話，用手做着手勢，戴着頭戴式麥克風

紐約大學兼職商學教授、曾爲加密貨幣公司提供諮詢服務的 Austin Campbell 表示，這一行爲的結果「對企業來說是毀滅性的打擊」。

儘管如此，許多失去銀行賬戶的加密貨幣公司還是設法開設了新的賬戶。監管機構的警告稱，銀行「既不被禁止也不被阻止」向任何特定類別的客戶提供服務，許多銀行放棄加密貨幣客戶可能是有充分的理由這樣做。加密貨幣行業存在大量的詐騙、欺詐和高風險金融行爲的記錄，這些行爲損害了消費者的利益，引發了不休止的訴訟和刑事起訴。

康奈爾大學經濟學家 Eswar Prasad,表示：「爲加密貨幣公司提供服務會使傳統商業銀行面臨聲譽、監管和金融業務等風險。銀行通常不願意接受加密貨幣公司這樣財務狀況可疑的客戶。」

金融運營平臺 Bill.com 的發言人拒絕就 Eco 的事情發表評論，並表示公司會通知任何違反其服務政策的客戶。負責監管銀行業的一個監管機構（貨幣監理署）的一名代表表示，該機構並未指示任何銀行「開設、關閉或保留個人賬戶」。

15 年前，加密貨幣的先驅們對與銀行合作並不感興趣。他們希望創造一種不需要銀行或其他中介機構來存儲資金和處理交易的新型貨幣。這項技術本應爲那些難以獲得傳統銀行服務的人提供避難所。

但隨着加密貨幣發展成爲一個價值萬億美元的龐大產業，加密貨幣公司越來越依賴於現有的金融基礎設施。他們需要銀行賬戶來支付員工工資、接受風險投資公司的資金以及將加密貨幣兌換成美元。

早在監管機構開始打擊之前，加密貨幣在從販毒到勒索支付等非法金融領域中的發揮的作用就引起了銀行的懷疑。紐約的一名技術專業人士 Megan Knab 在 2017 年開始對加密貨幣產生興趣，並將她在加密貨幣交易所 Gemini 的數字錢包與她在一家大型銀行的賬戶關聯起來。她說，不久之後，她收到了一封只有一句話的電子郵件，說她的銀行賬戶已被關閉。

「我不得不去實體銀行分行提取現金來取出餘額，」Knab 女士表示。

加密對衝基金 Strix Leviathan 的首席執行官 Sadie Raney 表示，2017 年她第一次嘗試向員工支付工資時，她的薪資代發服務商 Xero 毫無預警地阻止了付款。她說，該公司告訴我，他們全面禁止了與加密貨幣公司相關的業務。

「這一直是一場噩夢，」Raney 說。（Xero 的一位發言人表示，該公司無法對個案發表評論，但目前仍然有「與加密貨幣相關的」客戶。）

最終，加密貨幣公司轉向一小部分熱衷於與該行業合作的銀行。最著名的是硅谷銀行，這家銀行專門爲科技初創企業提供服務。Signature Bank 和 Silvergate Bank 也受到加密貨幣公司的歡迎。

但在 2022 年，FTX 加密貨幣交易所的倒閉讓銀行業面臨停止與加密貨幣公司合作的壓力，因爲政府開始打擊加密貨幣，一些加密初創企業因此被迫離開了美國。FTX 倒閉後不久，聯邦銀行機構和白宮發佈指導意見，鼓勵銀行將「高風險數字資產與銀行系統分開」。

加密貨幣投資公司 Haun Ventures 的創始人 Katie Haun 在談到這份指導意見時表示，「這份指導意見太寬泛、太模糊了。一家銀行告訴我們的一家投資組合公司，『這筆生意不值得我們去冒險。』」

兩個月後，硅谷銀行倒閉，一場全國性的銀行業危機爆發。隨後，Silvergate 和 Signature 也破產倒閉。

硅谷銀行倒閉的那一週，加密貨幣公司 Blockdaemon 的老闆 Konstantin Richter 也因此陷入了危機。他說，他公司四分之三的資產都存放在這家銀行，需要另找地方存放。他計劃將資金轉移到美國銀行的一個獨立賬戶上。

然後他接到了美國銀行的電話：該銀行將關閉 Blockdaemon 的賬戶，但沒有給出足夠的解釋。

「我感覺受到了侵犯，」他回憶道，「感覺很不公平。」（該銀行拒絕置評。）

在硅谷銀行易主後，Richter 最終將公司的所有資金都轉移到了硅谷銀行。但依賴一家銀行的風險可能比將資產分散到多家機構的風險更大。

Richter 說，加密貨幣的意義「在於爲沒有銀行賬戶的人提供銀行服務，然後突然間你就沒有銀行賬戶了」。

許多失去銀行賬戶的加密貨幣企業家找到了備用賬戶，其他一些公司被迫離開美國以尋求穩定的銀行關係，或者採取臨時和不穩靠的解決方案，使用加密貨幣和離岸借記卡開展業務。

不過，曙光已經出現在了隧道的盡頭。自上個月特朗普贏得大選以來，加密貨幣行業一直處於上升趨勢。本月，比特幣的價格甚至飆升至 10 萬美元以上，這是一個人們期待已久的里程碑。

風險投資人 Nic Carter 表示，他已經與立法者討論過去銀行化的問題，他希望通過立法來保護加密貨幣公司的權益。衆議院金融服務委員會成員、阿肯色州共和黨衆議員 French Hill 呼籲國會調查銀行監管機構對加密貨幣公司的處理方式。

加密行業的談話要點如今在華盛頓被廣泛採用。由於共和黨控制着國會，Hill 本月在社交媒體上寫道，「我們將能夠停止、逆轉和調查『Operation Choke Point 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