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月 18 日，美國司法部宣佈聯合財政部、聯邦調查局（FBI）針對某國際加密公司進行重大執法行動時，加密市場如臨大敵。不少人猜測該公司可能是正處於輿論風口、深陷流動性危機並頻頻被傳即將破產的美國加密集團 Digital Currency Group（DCG），一些加密投資者甚至提前清倉避險。
雖然最終證明是虛驚一場——制裁對象是俄羅斯“三線”加密交易平臺 Bitzlato，行情迅速反彈，但毫無疑問 DCG 已被加密市場默認爲是定時炸彈。不少人空倉觀望沒有趕上年初這輪行情的原因，大抵也是因爲對 DCG 未來的擔憂。
從去年 11 月 DCG 子公司、加密借貸商 Genesis 暫停提款，到今年年初加密交易所 Gemini 聯創發文控訴 DCG 要求償還 16.75 億美元借款，以及隨後的監管機構行動——美國 SEC 指控 Genesis 發行銷售未註冊證券，美國檢察官及 SEC 調查 DCG 內部資金轉移問題，再到 Genesis 今天正式申請破產保護。DCG 如今似乎走到了窮途末路。
債務纏身、監管的 DCG，會因此倒下嗎？DCG 又將如何自救？DCG 旗下灰度信託是否會被波及，並大肆拋售 BTC、ETH 等加密資產，造成加密市場再次下跌？
一、DCG-Genesis 與 Gemini 糾葛不斷
在停擺了近三個月後，加密借貸商 Genesis 今天正式向美國紐約南區破產法院提交 Chapter 11 （美國破產法第 11 章）破產申請文件。根據Odaily星球日報統計，目前已經登記的前五十名債權人債務總額累計爲 38 億美元。其中最爲人矚目的當屬 Gemini，其是 Genesis 最大債權人，債務總額爲 7.65 億美元——略低於此前 Gemini 聯創公開信中所自述的 9 億美元債務。
在過去幾個月中，圍繞 Genesis、DCG、Gemini 之間的紛爭不斷，幾方創始人隔空互發「小作文」，攪動整個加密市場。
事件起因是，Gemini 曾推出一款年化收益 8% 的理財產品名爲「Earn」，募集資金由 Genesis 進行管理；去年 11 月，Genesis 受 FTX 破產影響，部分存款未能兌現，出現流動性危機。於是，Genesis 暫停了所有借貸服務並禁止提現。而後媒體爆料，母公司 DCG 與 Genesis 存在債務關係，數額超過 15 億美元，DCG 方面也證實債務的真實性。
作爲 Genesis 最大的債權人的 Gemini 開始聯合其他各方成立債權人委員會，試圖與 DCG 協商解決問題，收效甚微。此時，由於暫停了 「Earn」贖回，Gemini 以及兩位創始人也被用戶提起集體訴訟，指控欺詐和違反交易法。忍無可忍的 Winklevoss 兄弟（Gemini 兩位創始人）決定反擊。
新年伊始，Cameron Winklevoss 代表其 Earn 產品超過 34 萬名用戶，向 DCG 創始人 Barry Silbert 發送一封公開信（點擊閱讀），要求他償還所欠的 9 億多美元。在公開信中，Winklevoss 表示 DCG 欠 Genesis 約 16.75 億美元，並指責 Barry Silbert 拒絕配合，惡意採取拖延戰術。
Barry Silbert 隨後做出迴應，他表示：“DCG 沒有從 Genesis 借 16.75 億美元。DCG 從未拖欠 Genesis 的利息，目前還在償還所有未償還貸款；下一次貸款到期是 2023 年 5 月。”根據 Barry Silbert 所說，DCG 與 Genesis 之間存在一筆短期債務（2023 年 5 月到期），只有 5.75 億美元—— 4.475 億美元現金以及 4550 BTC；另外 11 億美元的期票到期時間是在 10 年後，即 2032 年 6 月，這是 DCG 主動承擔的 Genesis 與三箭資本之間的債務。當時 DCG 認爲，一旦市場穩定，對機構大宗經紀服務的大量需求將繼續存在，Genesis 的品牌影響力巨大具有很大的競爭優勢，值得保護。
不過，這番說辭卻未能打動 Winklevoss 兄弟，一週後 Cameron Winklevoss 再發長文（點擊閱讀）。Cameron 稱，Barry Silbert 以及其他關鍵人員通過虛假陳述，誤導了所有人，讓各方相信 Genesis 已從三箭破產的損失中恢復過來，從而誘導貸款人繼續提供貸款。Cameron 認爲，DCG 提供的 11 億美元本票並沒有真正兌現，屬於財務造假，而且其實際價值將大打折扣——折價 70% ，市場價可能只能賣到 3 億美元。
此外，Cameron 還向 DCG 董事會揭露其高管聯合 Genesis、三箭資本違規操縱 GBTC ，但最終謀算失敗，導致 Genesis 債臺高築進而引發 DCG 集團深陷流動性危機。Cameron 還建議 DCG 董事會，罷免 DCG 現任首席執行官 Barry Silbert，任命新 CEO。
針對 Cameron 的要求，Barry Silbert 以及 DCG 官方表示，這是 Cameron 的又一次絕望和非建設性的宣傳噱頭，目的是將 Gemini 平臺 Earn 用戶對其不滿情緒轉移給 DCG。並且，Barry Silbert 也寫了一篇股東信（點擊閱讀），澄清與 Genesis 之間的貸款是“在正常業務過程中”進行的，撇清與三箭資本、FTX、Terra（Luna）之間的關係。
在 Winklevoss 兄弟的「努力」下，美國當局開始調查 Barry Silbert 旗下加密公司的內部財務交易。彭博社報道稱，調查人員正在“審查 DCG 和 Genesis 之間的轉賬”。此外，美 SEC 也介入其中，指控 Genesis Global Capital 和 Gemini Trust Company 通過加密借貸計劃向散戶投資者提供和銷售未經註冊的證券。
最終，DCG 試圖保住的 Genesis 還是不可避免地申請了破產保護。值得注意的是，目前申請破產的公司是 Genesis Global Holdco 及其兩家貸款業務子公司 Genesis Global Capital、Genesis Asia Pacific，涉及衍生品、現貨交易和託管業務的其他子公司，以及 Genesis Global Trading 不包括在申請文件中，繼續從事客戶交易業務。
“Genesis 申請破產是 Gemini 能夠收回 Gemini Earn 用戶資產的第一步。雖然 Gemini 一直在努力與 Genesis 協商，但 DCG 及其 CEO 一直拒絕公平地提供處理信息。這一情況在 Genesis 申請破產保護後會得到改變，迫於司法監督，Genesis 將不得不公開信息，讓所有人知道事情是如何走到今天這一步的。”Cameron Winklevoss 評論稱。
二、牛市盲目擴張，熊市遭遇重創
DCG 的糟心事，可不止 Genesis 一樁。目前 DCG 同樣深陷流動性危機，對多家公司負有債務。
荷蘭加密貨幣交易所 Bitvavo 表示，該公司曾將 2.8 億歐元資產存放在 DCG，但從去年 12 月開始因爲流動性問題便已無法提現。在最新的聲明中，Bitvavo 表示，DCG 此前曾向該公司提議僅償還 70% 債務；Bitvavo 認爲 DCG 有足夠資金償還全部債務，因此拒絕了該建議。
此外，英國投資集團 Eldridge 曾於 2021 年 11 月爲 DCG 進行了一次債務融資，總計 6 億美元貸款。根據 Barry Silbert 的說法， 目前還欠款 3.5 億美元。
在過去的幾個月裏，遭遇重創的 DCG 開始積極削減成本以應對當前的市場狀況，其中包括削減運營費用，裁員等，還在今年年初關閉了 DCG 於 2020 年孵化的財富管理子公司 HQ。據悉，該公司此前管理着超 35 億美元的資產。“儘管我們仍然相信 HQ 概念及其出色的領導團隊，但當前的低迷不利於該業務的短期可持續性。”Barry Silbert 寫道。
此外，DCG 還在股東信中表示暫停派發股息。“爲應對當前的市場環境，DCG 專注於通過減少運營支出和保持流動性來加強資產負債表。因此，我們決定暫停 DCG 的季度股息分配，直至另行通知。”就在一個月前，DCG 還曾對外表示有望實現 8 億美元的年收入。
隨着更多問題的浮現，越來越多的名人政要開始脫離 DCG，撇清關係。哈佛大學教授、奧巴馬政府前首席財務顧問 Larry Summers 曾於 2016 年加入 DCG 擔任宏觀經濟事務顧問，最近宣佈已經離開了 DCG，並且還在自己的個人網站簡介中刪除了與 DCG 有關的履歷。
DCG 董事會三位董事之一、銀湖（Silver Lake）的聯合創始人 Glenn Hutchins 也於去年 11 月從 DCG 董事會辭職。Glenn Hutchins 也是美國通訊電報公司（AT&T）、納斯達克（Nasdaq）、紐約聯邦儲備銀行（Federal Reserve Bank of New York）、布魯金斯學會（Brookings Institution）、紐約經濟俱樂部（Economic Club of New York）和美國進步中心（Center for American Progress）的董事。
成立於 2015 年，在 35 個國家/地區擁有 200 多家公司的投資組合的 DCG，如今似乎已經進入發展困境，究其原因在於牛市盲目擴張。
就拿 DCG 從子公司 Genesis 借入的資金來說——DCG 在 2022 年 1 月至 2022 年 5 月期間以 10% -12% 的年化利率借入了 5 億美元，這筆資金最初存放在金庫中，以應對不時之需。但最終 DCG 決定用這筆資金從最早的一家風險投資者手中回購 DCG 股票，並對流動代幣和公共股票進行投資（注：DCG 沒有解釋這部分具體內容）。
此外，從英國投資集團 Eldridge 手中獲得的資金，DCG 也用來進行擴張，主要投資 GBTC（灰度比特幣信託）。據Odaily星球日報統計，從 2021 年一季度開始，DCG 共計花費 13.05 億美元購入 54823667 股 GBTC，平均每股單價 23.8 美元。而按照最新的市場價格（11.46 美元）估算，DCG 虧損 6.77 億美元；如果未來能按照真實價值（19.24 美元）回購，DCG 依然虧損 2.5 億美元。虧損如此巨大，一是在於 DCG 誤判形勢，於熊市持續加倉。特別是去年二季度，DCG 豪擲 5.5 億美元買入 3674 萬股 GBTC，隨着市場下跌資產已經腰斬；二是由於 GBTC 折價率不斷上升，目前暫報 40.4% 。
不過，DCG 方面給出解釋，稱投資的 GBTC 並沒有虧損，已經用從 Genesis 借來的比特幣進行對衝。“DCG 的投資實體使用從 Genesis Capital 借來的 BTC 來對衝 GBTC 多頭頭寸，以在此類頭寸上保持市場中立。 DCG 在公開市場上購買 GBTC 是在 GBTC 的交易價格相對於 NAV 有明顯折扣時進行的，並且與所有其他投資一樣，這些決定是基於對可能的回報加權風險的評估。”
最後，壓垮 DCG 的便是去年的兩大「黑天鵝」事件。一是三箭資本破產，Genesis 損失 11 億美元並將這筆債務轉嫁給 DCG，而後 DCG 還爲 Genesis 繼續投入 3.4 億美元的新股本，爲其提供額外資金；二是 FTX 和 Alameda 資不抵債，Genesis 應收帳款難以收回。如果這筆壞賬真的像 Genesis 所說的一樣「數額較小」，其根本不會走到今天申請破產的地步。根據推特用戶 @AP_Abacus 爆料，Barry 和 DCG 曾向 Alameda 施壓，要求償還欠 Genesis 的 25 億美元貸款。
“你拿着這些錢，去助長貪婪的股票回購、沒有流動性的風險投資和「神風式」的灰度 NAV 交易，這使你的基金可產生費用的管理資產（Fee-GeneratingAUM）快速膨脹。所有這些都以債權人爲代價，都只爲了你個人的利益。現在是你對此事負責並做出正確事情的時候了。”Cameron Winklevoss 如此評論 DCG 創始人 Barry Silbert，“你腦子裏的想法是——你可以安靜地躲在你的象牙塔裏，這一切會神奇地消失；又或者，這會是別人的問題。這純粹是幻想！說白了，這個爛攤子完全是你自己造成的。”
三、後續影響：DCG 會破產嗎？
根據今天的新聞稿，Genesis 目前手頭現有現金僅爲 1.5 億美元。Genesis 獨立董事 Paul Aronzon 表示：“我們期待着推進與 DCG 和債權人顧問的對話，因爲我們尋求實施一條實現價值最大化的道路，併爲我們的業務提供最佳機會，爲未來做好準備。”
隨着 Genesis 申請破產，留給 DCG 的時間也不多了，債權人們下一步的目標將是追回 DCG 欠款。Dragonfly Capital 合夥人 Haseeb Qureshi 表示，Genesis 債權人可能會要求 DCG 贖回 Genesis 價值 11 億美元的十年期票據，而這將引發 DCG 的流動性枯竭從而導致其破產。
不過，這種說法遭到 DCG 創始人 Barry Silbert 的駁斥。他表示，這張 11 億美元的本票是不可贖回的，並且不包含可贖回債券的任何其他類似特徵。換句話說，這張本票只能在 10 年後兌換；對 DCG 而言，當前面臨的資金缺口只有前述的今年 5 月到期短期債務： 4.475 億美元現金以及 4550 BTC（9555 萬美元），接近 5.5 億美元。
根據金融時報報道，知情人士透露，DCG 正在考慮出售部分風險投資資產，其中包括至少 35 個國家的 200 個與加密貨幣相關的項目，例如交易所、銀行和託管機構，價值約 5 億美元。另外，DCG 旗下加密媒體 CoinDesk 也表示有意出售部分或全部業務；Cardano 聯合創始人 Charles Hoskinson 表示正考慮收購 CoinDesk，計劃出價 2 億美元（注：CoinDesk 最初於 2016 年被 DCG 以約 50 萬至 60 萬美元的價格收購，目前年收入約爲 5000 萬美元）。
當然，除了出售子公司，DCG 的另一個選擇是出售部分股權。2021 年 11 月，DCG 以 100 億美元的估值完成 7 億美元融資，如今進入熊市估值雖會縮水，但出售部分股份融資幾億美元並不是多大的問題。根據 The Block報道，Genesis 的債權人與 DCG 進行談判制定了一項預先打包的破產計劃，同意還款寬限一到兩年；作爲交換，債權人將獲得現金支付和 Genesis 母公司 DCG 的股權。
另外，此前市場普遍擔憂 Genesis 破產導致 DCG 破產，進而引發鉅額 GBTC 清算。需要注意的是，灰度本身是沒有參與到 DCG 的任何債務中，是完全獨立的第三方實體，不會突然被關閉。另外，即便賤賣所有的子公司，DCG 大概率也不會出售灰度信託，作爲 DCG 的旗艦業務及其搖錢樹，灰度是所有業務中最穩健的部分，每年貢獻約 3 億美元的費用收入——灰度基金總持倉 161.91 億美元 ，每年收取 2% 的管理費。
而 DCG 自身掌握 GBTC，也不會突然拋向市場。根據灰度 CEO Michael Sonnenshein 的說法，受限於《 1933 年證券交易法》第 144 條，DCG、Genesis、Coindesk 以及一衆關聯公司，每三個月只允許向公開市場出售總流通股的 1% 。換句話說，DCG 等公司要想將手上的 GBTC 通過二級市場變現，需要等待兩年以上。而且目前 GBTC 嚴重摺價，DCG 更不可能在這個節點大量拋售。其只需要等待灰度比特幣信託（GBTC）轉換爲比特幣 ETF，即可按照淨值收回資金（注：灰度所有的數字資產存儲於 Coinbase Custody，並不是由 DCG 保管）。
綜上所述，無論是出售部分子公司，還是母公司股權，DCG 短期債務是沒有大的缺口的，因此市場不必過於擔憂。至於未來十年，DCG 能不能償還得起 11 億美元本票？只要 DCG 不倒，加密市場還在，我想償還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