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Ben Weiss

編譯：深潮TechFlow

四月的一個陰雲密佈的春日午後，我參加了第七屆 NFT.NYC，這裏是所有相信 APE JPEG 和其他 NFT 的人的聚集地，這個被稱爲“NFT 超級碗”（Super Bowl of NFTs）的活動顯得有些冷清。

“這裏的人確實比去年少了，”Ric Johnson 禮貌地告訴我，他正在推廣一個讓人們投票決定特朗普是否應該入獄的 NFT。與會者 Big Mac，只透露了他的網絡化名（加密貨幣文化中很重視匿名性），表示這次會議與其說是 NFT 的“超級碗”，不如說更像是“季前賽”。而 Tom Smith，一位負責推廣擬人化大麻植物 NFT 的展位工作人員，更直言不諱地說：“這裏看起來真是死氣沉沉。”

OpenSea，或許是業內最知名的公司之一，是這次會議的贊助商之一，但 33 歲的聯合創始人兼現任 CEO Devin Finzer 並未現身。OpenSea 的聯合創始人 Alex Atallah 自從與公司保持距離後，確實在首場會議的一次主活動中出現，但他並不想談論那項讓他和 Finzer 兩次紙面上成爲億萬富翁的技術。相反，他大多談論的是 AI。

雖然加密貨幣的價值已經回升，但上一次加密狂潮中被炒作的一個故事情節——NFT，尚未恢復。根據 CryptoSlam 的數據，2022 年 1 月，這一資產類別的月度總銷售額曾超過 60 億美元。而現在，截至 7 月，這一數字已低於 4.3 億美元。NFT 仍在堅持，但它們正面臨困境。“我媽媽認爲我是個騙子，”我聽到一位與會者這樣說。

OpenSea，這個曾經是最大的 NFT 市場，如今面臨更多的挑戰。這個從孵化器 Y Combinator 中成長起來的最有價值的私人初創公司之一，現在正面臨證券交易委員會的訴訟、與聯邦貿易委員會未曾報道的“事項”、來自美國和國際稅務機關的調查、激烈的市場競爭、性別歧視的指控以及員工流失。

通過對 18 名現任和前任員工的採訪，以及公司內部文件和與投資者、藝術家和 NFT 行業其他利益相關者的對話，我們可以看到，這個由貓咪 JPEG 啓發的初創公司，如何轉變爲一個被前員工稱爲“輕量版”Meta 的公司，似乎在大科技和加密文化之間迷失了方向。

Finzer 曾將 OpenSea 描述爲進入一個龐大新互聯網的入口。但現在，隨着 NFT 的熱潮退去，這一說法顯得有些淺薄。

2017 年，二十多歲的 Finzer 與斯坦福畢業生 Atallah 聯手，創立了一家初創公司

最初，他們計劃通過加密貨幣鼓勵人們與陌生人共享 Wi-Fi。2018 年 1 月，他們成功進入了著名孵化器 Y Combinator，該孵化器曾培育出 Airbnb 等科技巨頭。

當時，區塊鏈技術（去中心化的數據庫）正經歷新一輪的熱潮，開發者們正在推廣一種新的數據永久存儲方式。這些 Token 是“不可替代的”，意味着它們各不相同，不像比特幣那樣可以互換。換句話說，NFT 持有者可以自豪地聲稱自己是某個卡通猿的唯一擁有者，因爲這在一個不可更改的數據庫中得到了證明。

行業內的支持者認爲，這些 Token 可以代表幾乎任何東西：房產契約、專利、合同，甚至虛擬房地產的權利。但在 2017 年底，Dapper Labs 公司推出了一種更貼近普通用戶的應用：CryptoKitties，這是一款用戶可以在以太坊區塊鏈上買賣卡通貓的遊戲。

不僅僅是卡通貓，JPEG 格式的數字資產在所謂的下一代互聯網中也風靡一時。比如 CryptoPunks，那些像素化的角色圖像，佩戴莫霍克髮型和太陽鏡；還有受 Pepe the Frog 啓發的數字交易卡，這個表情包有着複雜的歷史；以及 EtherTulips，這些虛擬鬱金香甚至可以彼此對戰。

Finzer 和 Atallah 注意到了這一熱潮，並決定調整方向。John Caraballo，他們僱傭的合同工，負責爲 OpenSea 網站編寫初始代碼，他告訴我：“他們非常有野心，正在構建的東西非常前沿，前所未有。”

在他們從 Y Combinator 畢業後，包括開發大麻汽水和 VR 心理治療項目的班級，Finzer 和 Atallah 宣佈爲他們的 NFT 市場籌集了 200 萬美元資金，並獲得了像 Peter Thiel 的 Founders Fund 這樣的知名投資者的支持。

Finzer 在宣佈融資的博客文章中寫道：“未來的經濟形態將會超出我們最狂野的想象，而我們希望能夠推動它們的發展。事情纔剛剛開始變得激動人心……”

近三年來，NFT 行業並沒有太多令人振奮的消息

根據 DappRadar 的數據，2020 年期間，OpenSea 的平臺每天只有幾百名交易者活躍，而據一名前員工透露，公司員工人數不到 10 人。

（OpenSea 的發言人 Joshua Galper 表示，2020 年年中每週有數萬人訪問 OpenSea 的網站。）

“他們的生活幾乎都圍繞着 OpenSea，”這位員工談到包括 Finzer 和 Atallah 在內的團隊成員時說道。“這段時間既有趣，也充滿挑戰，非常緊張。”

然而，2021 年 3 月，NFT 市場突然火熱起來。藝術家 Mike Winkelmann，廣爲人知的 Beeple，以 6900 萬美元的價格拍賣了一件 NFT，OpenSea 平臺上的 NFT 銷售額較前一個月增長了三倍多，根據 DappRadar 的數據。

OpenSea 從每筆交易中收取最多 10% 的佣金，隨着收入的增加，投資者的興趣也隨之高漲。同月，Finzer 宣佈 OpenSea 已以 1.23 億美元的估值從包括風投巨頭 Andreessen Horowitz 在內的投資者那裏籌集了 2300 萬美元。OpenSea 的影響力空前提升，公司開始擴張。“那段時間真的很瘋狂，”一名前員工回憶道。“我們每個人都身兼多職。”

NFT 熱潮持續。繼 Beeple 藝術品的鉅額銷售後，一家名爲 Yuga Labs 的公司推出了 Bored Ape Yacht Club，這是一個包含 10,000 個卡通猿的系列，持有者可以享受獨家活動、特權和產品。人們願意花費數百萬美元，只爲擁有一隻金色毛髮或戴心形太陽鏡的猿的所有權。“當我第一次看到 Bored Apes 時，我心想，‘這是什麼東西？’”一名前員工說。“看到人們爲此支付的金額，真是不可思議。”

隨着越來越多的猿、朋克、貓和企鵝的圖像被交易，OpenSea 的手續費收入也不斷增加。根據公司內部文件，收入從 2021 年第二季度的 900 萬美元激增至第三季度的 1.67 億美元和第四季度的 1.86 億美元。“那真是段有趣的時期，”另一位員工表示。“每當推出新功能，都會引發廣泛討論。”

突然間，Finzer 和 Atallah 的市場開始產生可觀的收入，投資者也異常興奮。7 月，這家初創公司又獲得了一輪融資，以 15 億美元的估值籌集了 1 億美元。“名人紛紛現身，資金不斷涌入，真是令人激動，”一名前員工說道。“多年未聯繫的人也開始給我發郵件……每個人都看到了迅速致富的機會。”

然而，隨着資金的增加，OpenSea 也面臨着更多的挑戰

Finzer 在 2023 年回憶公司早期時對員工說：“每件讓人感到壓力的事情都彷彿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2021 年 9 月，OpenSea 要求其產品負責人 Nate Chastain 辭職，因爲有行業觀察者發現他利用內幕信息進行 NFT 交易。Chastain 的策略很簡單：OpenSea 每隔幾天就在主頁上推薦新的收藏品，作爲主要的 NFT 交易平臺，這些 Token 的價格在被推薦後通常會上漲。Chastain 利用這一信息，提前購買並在價格上漲後出售，從中獲利。“那段時間，Nate 的做法在行業內並不少見，”一名前員工表示。

Chastain 最終被判三個月監禁，這是司法部首次成功起訴 NFT 內幕交易。然而，這只是 OpenSea 面臨的問題之一。用戶還對網站的故障、不良或欺詐性的 NFT 收藏品，以及被盜 NFT 感到不滿。“公司面臨的困難越來越多，”一名前員工回憶道。另一名前員工提到，用戶甚至戲稱 OpenSea 爲“BrokenSea”。

Galper 表示：“OpenSea 力求快速響應用戶需求並保持緊密聯繫。”

爲了解決交易量激增和其他問題，Finzer 和 Atallah 開始擴充 OpenSea 的團隊，並引入擁有大型科技公司或企業背景的人才。據多名前員工透露，“公司沒有從內部提拔人才，”一位員工說道。

“他們招募了許多來自 Amazon、Facebook、Google 的專業人士，”另一名前員工形容道。“就像《權力的遊戲》中的白鬼一樣，他們紛紛涌入。”

OpenSea 的大部分現任領導團隊是在 2021 年下半年和 2022 年上半年加入的，包括首席運營官 Shiva Rajaraman 和首席技術官 Nadav Hollander。在公司最鼎盛時期，OpenSea 擁有約 300 名員工，這是一筆不小的開銷，沒過多久，Finzer 和 Atallah 就開始縮減規模。

Galper 寫道：“我們的首要任務始終是尋找和聘用最優秀的人才，無論他們來自大型科技公司、小型企業，還是加密貨幣領域的專家。”

然而，資金仍在源源不斷地流入。OpenSea 在 2022 年第一季度的收入達到了創紀錄的 2.65 億美元。兩位聯合創始人也完成了他們有史以來最大的一輪融資：從頂級風險投資公司籌集了 3 億美元，這使得 OpenSea 的估值達到了驚人的 133 億美元。根據《福布斯》的報道，截至 2021 年底，Finzer 和 Atallah 各自持有 OpenSea 19% 的股份，這讓他們在賬面上成爲了億萬富翁。（Galper 表示，關於聯合創始人在 OpenSea 的持股比例的報道並不準確。不過，《福布斯》尚未對此進行更正。）

OpenSea 的投資者不僅限於專注於加密貨幣的風投，還包括硅谷及其他地區的名人。公開的投資者名單中有《Shark Tank》明星 Mark Cuban、籃球明星 Kevin Durant、演員 Ashton Kutcher 和 DJ 3LAU。據公司內部文件顯示，OpenSea 的股東還包括 James Musk、YouTube 聯合創始人 Jawed Karim、Adobe 首席戰略官 Scott Belsky 以及前 Microsoft 戰略主管 Charlie Songhurst。

據一位熟悉交易的消息人士透露，Finzer、Atallah 和少數早期員工在這次大規模融資中悄然套現了一部分股權。

Galper 向我證實，一些員工確實在 C 輪融資中出售了他們的股份，但他沒有具體說明 Finzer 和 Atallah 的收益。

“團隊和投資者認爲，爲那些爲公司達到這一里程碑而付出努力的人提供一些資金流動性是合適的，”Galper 補充道。

五名前員工告訴我，聯合創始人並未向全體員工公開二級股票回購的消息。“這讓我有些意外，因爲他們在其他決策上一直表現得很透明，”一位人士說道，但同時表示對這一消息並沒有太大反應。

兩名前員工提到，那些在 C 輪融資後才股權到期的員工被禁止出售他們的股權。（“公司不記得有員工在 C 輪融資後要求向指定投資者出售股份，”Galper 說。）

“最大的新聞無疑是二級市場的交易，”一名前員工表示，“其他的就沒那麼引人注目了。”

OpenSea 看起來似乎正在走向主流，但問題依然層出不窮

在現任 CTO Hollander 加入公司後不久，他的團隊發現公司代碼中存在一個嚴重漏洞，該漏洞可能會讓攻擊者在不交付 NFT 的情況下收到付款。雖然沒有發生任何攻擊事件，但 Finzer 在 2023 年告訴員工：“這是最令人擔憂的事情之一。”

2022 年 3 月，正當 Finzer 慶祝 OpenSea 被《時代》雜誌評爲年度 100 家最具影響力公司之一時，NFT 熱潮卻開始減退。根據 CryptoSlam 的數據，市場總銷售額從 2022 年 1 月的約 60 億美元驟降至 6 月的略高於 10 億美元。OpenSea 的季度收入也隨之下降，第二季度降至 1.71 億美元。

更爲不利的是，直到 2022 年上半年，OpenSea 大部分的現金儲備都以市值第二大的加密貨幣 Ether 形式存在。在一次全員會議上，Finzer 向員工介紹公司財務狀況時表示，OpenSea 希望通過實際行動支持加密貨幣行業，而不是將這些加密資金轉換爲更穩定的資產。然而，問題在於，到 2022 年 6 月，Ether 的價格自 2021 年 11 月以來已下跌近 80%。

在扣除價格下跌和其他債務損失後，OpenSea 在 2022 年第二季度的淨虧損達到了 1.707 億美元，儘管公司仍然實現了 1.71 億美元的收入。（Galper 對此數據提出異議，但未提供具體財務信息。）“我當時想，‘你不是某個人的私人投資者。爲什麼在這麼多機會面前還要冒險？’”一名前員工在 Finzer 公佈財務失誤後這樣想。

儘管面臨財務挑戰，OpenSea 在 2022 年夏季的 NFT.NYC 活動中仍然表現活躍。會議聯合創始人 Jodee Rich 在 Radio City Music Hall 的一次活動中問道：“我聽說 OpenSea 佔據了整個 Midtown 的一家酒店？”Finzer 微笑着回答：“聽起來沒錯。”

就在同一周，許多 OpenSea 員工都在城市中，Finzer 召開了一次全公司範圍的會議，以緩解大家對公司未來的擔憂。據兩名前員工透露，會議的主要信息是：不用擔心。

然而，不到一個月後，OpenSea 就裁掉了 20% 的員工。

大約在那個時候，Atallah 宣佈他將從 OpenSea 的日常運營中抽身，但仍會繼續擔任董事會成員。前員工們對 Atallah 離開的原因感到不解。“Devin 和 Alex 之間總是有些微妙的緊張，我覺得他們並不是很合得來，”一位員工表示。“我聽說他們在很多事情上看法不一致，”另一位員工補充道。

一位要求匿名的 OpenSea 投資者透露，Atallah 告訴他自己是友好離開的。“我認爲 Atallah 是那種喜歡創業初期的人，”這位投資者說。“隨着公司規模的擴大，企業化程度加深，我想他就覺得，‘我想去追求下一個目標了。’”

Atallah 在聲明中否認了與 Finzer 存在任何衝突，並贊同這位投資者的看法：“我一直熱衷於早期創業階段，最終決定再次探索自己的新方向。”

然而，當 Atallah 離開去追求新的事業時，Finzer 選擇留下，繼續帶領一家公司，這家公司似乎與幾個月前相比處於截然不同的境地。到 2022 年第三季度，OpenSea 的收入暴跌至僅 3200 萬美元，赤字超過 2700 萬美元。“員工的士氣迅速變得低落，”一名前員工表示。

到了十月，OpenSea 又面臨新的挑戰：一個名爲 Blur 的新 NFT 市場出現。OpenSea 曾經在數十億美元的 NFT 交易市場中佔據主導地位，但現在它不得不爲市場份額展開激烈競爭。

Blur 的創始人是化名爲“Pacman”的程序員

他後來透露自己是 Tieshun Roquerre，一位 20 多歲的 MIT 輟學生和 Y Combinator 的校友。Blur 強調了 NFT 的金融化概念，即將其視爲交易者可以通過買賣來獲取利潤的資產。

許多專業交易者希望最大化他們的收益，而在 OpenSea 等市場中收取的版稅費用則減少了他們的利潤。Blur 更加註重交易者的利益，而非藝術創作者，不會在平臺上每次作品售出時給予藝術家分成。再加上它承諾向活躍用戶分發加密貨幣——相當於“免費的錢”——這吸引了大量 NFT 投機者涌向這個新市場。

Blur 很快就侵蝕了 OpenSea 的市場份額。根據 DappRadar 的數據，到 2023 年 2 月，憑藉其加密貨幣即將推出的承諾，Blur 的交易量超過了 OpenSea，幾乎使 Finzer 創辦的公司的月交易量翻了三倍。同時，OpenSea 的季度收入繼續下降，2022 年第四季度降至 2300 萬美元，2023 年第一季度降至 1900 萬美元。

Finzer 感到需要有所行動。一名前員工表示，Blur 的迅速崛起“打亂了我們所有的產品規劃。”“這就像是一場混亂的災難。”

一名現任員工對此持不同看法。“嚴格來說，Blur 的到來並沒有真正影響到我的工作，”他們告訴我。“我繼續開發項目，正常開展業務。”

多名前員工透露，OpenSea 很快放棄了將 NFT 普及化的使命，轉而迎合投機者。據一位知情人士透露，Finzer 甚至與加密貨幣領域的創始人和律師討論過公司推出自身加密貨幣的可能性。

Galper 表示，“OpenSea 一直專注於長期發展，而不是在競爭環境中追求短期的階段性成果。”他證實公司高管曾經討論過發行加密貨幣的計劃。

然而，推出 Token 存在風險，因爲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一再強調，大多數加密貨幣都是未註冊的證券。自 2022 年 11 月 FTX 崩潰後，SEC 對加密貨幣展開了廣泛的打擊行動，並與包括 Coinbase 和 Binance 在內的一些行業巨頭達成和解或提起訴訟。

據前員工透露，在 2023 年 5 月的 NFT.NYC 之後，OpenSea 又進行了新一輪小規模、未公開的裁員。“大家開玩笑說，所有人都害怕 NFT.NYC，因爲裁員總是在活動後進行，”一名前員工表示。

Galper 寫道，“公司進行了一次小規模的重組，這導致一些團隊結構發生變化，因此有幾名員工離職。”

8 月，OpenSea 宣佈將停止執行創作者版稅，這讓一些員工感到失望。前員工表示，這引發了內部的異議。“我覺得 OpenSea 還沒有真正明確他們的目標受衆，也沒有針對性地去開發市場，”一位前員工補充道。“他們就像在黑暗中摸索前進。”

在 OpenSea 決定取消版稅引發的爭議中，Finzer 和他的合夥人、前加密對衝基金經理 Yu-Chi Kuo 離開了紐約市，前往 Burning Man 參加“沙漠探險”，這在 Kuo 的 Instagram 上有所體現

（Galper 表示，這是 Finzer 一年多來的首次度假。）

就在 Finzer 和 Kuo 在沙漠中享受派對時，SEC 對 NFT 行業進行了首次執法，指出由 Quest Nutrition 創始人創建的媒體公司 Impact Theory 發行的 NFT 屬於未註冊證券。僅僅幾周後，SEC 又指控 Stoner Cats 2，這家公司負責由 Mila Kunis 支持的動畫系列，該系列由 Ashton Kutcher 和 Jane Fonda 參與，發行了被認爲是未註冊證券的 NFT。Impact Theory 和 Stoner Cats 2 同意了停止令，並分別支付了 610 萬美元和 100 萬美元的法律罰款。

一些 OpenSea 的員工並不知情，公司正處於兩個獨立的監管“事項”中。SEC 已向 OpenSea 發出第三方傳票，要求提供與其他實體相關的信息。此外，根據內部文件，OpenSea 還有一名 SEC 指派的律師負責其“案件”，並與該機構進行“託管文件生產”。

法律顧問將這些交涉稱爲“SEC 事項”，並在一份內部文件中詳細闡述了 OpenSea 的辯護理由。這些理由包括 NFT 不是證券的論點，OpenSea 不是證券交易所或經紀商，以及 OpenSea 受到第一修正案和《通信規範法》第 230 條的保護，該條款規定在線平臺不對第三方內容負責。SEC 發言人 David Ausiello 表示：“SEC 不會對調查的存在或不存在發表評論。”

OpenSea 的發言人 Galper 證實，自 2022 年以來，OpenSea 一直收到 SEC 的信息請求。他表示：“與監管機構和執法部門合作是我們的標準流程，我們致力於遵守適用的法律和法規。”

儘管有些員工並不清楚 SEC 的相關事務，但一份詞彙指南指示員工在與他人或公衆討論 NFT 和 OpenSea 時使用合適的術語。法律顧問建議員工避免使用“在 OpenSea 上買、賣或支付”這樣的說法，而應使用“在區塊鏈上購買”、“通過 MoonPay 購買”（一家加密支付公司）或“通過 OpenSea 購買”。指南指出：“這種區別非常重要，因爲它會影響我們的稅務和法律責任。”

員工在談論 OpenSea 時還應避免使用“交易所”、“經紀人”、“市場”、“利潤”、“股份”、“股票”、“交易”、“交易員”等詞彙，因爲這些詞通常與證券相關，屬於 SEC 的監管範圍。

此外，還有一個“FTC 事項”，OpenSea 向該監管機構提交了文件。我獲得的內部文件僅顯示了這種往來的存在，未提供更多細節，FTC 也未對此發表評論。

Galper 證實 OpenSea 收到了來自 FTC 的文件請求，並表示他們最後一次向該機構提交文件是在 2023 年 8 月。他拒絕說明 FTC 和 SEC 爲何向 OpenSea 索要文件，並未對 OpenSea 是否收到來自 SEC 的 Wells 通知（表明企業或個人面臨潛在訴訟）發表評論。

在我告知 OpenSea 我們計劃發表這篇報道的第二天，Finzer 在 X 上宣佈他的初創公司收到了 Wells 通知。他寫道：“我們對 SEC 針對創作者和藝術家採取如此廣泛的行動感到震驚。但我們準備站出來抗爭。”

德克薩斯農工大學研究加密貨幣法律問題的教授 Christopher Odinet 告訴我：“通常，當一個機構向企業索要文件時，是因爲他們懷疑存在問題。”

克利夫蘭州立大學教授 Christa Laser 研究了加密貨幣與法律的交集，她表示，FTC 向 OpenSea 索取信息可能是因爲對其本身的懷疑，但也可能只是爲了更好地理解這個新興市場。

“FTC 比 SEC 更有可能進行不基於調查的文件請求，”她說。

與此同時，OpenSea 也在應對來自國內外稅務機關的持續詢問。例如，澳大利亞稅務局（ATO）與 OpenSea 就該公司是否需要爲平臺上每筆 NFT 銷售所收取的費用以及 NFT 的全價繳稅進行討論。

根據公司文件，10 月初，OpenSea 的法律團隊前往澳大利亞，爭取讓他們的平臺免受較高稅收的影響。如果 ATO 的決定不利於 OpenSea，按照 2023 年 8 月內部討論的數字，Finzer 的初創公司可能面臨約 1.3 億美元的稅款。此外，華盛頓州、印度和臺灣的稅務機關也在進行相關詢問。

ATO 以保密和隱私法爲由拒絕對 OpenSea 發表評論。華盛頓州出於類似原因也拒絕發表評論。印度和臺灣的稅務機關則未作出迴應。

OpenSea 的發言人 Galper 拒絕對公司與稅務機關的溝通發表評論。

根據我獲得的一份文件，OpenSea 的前總法律顧問 Gina Moon 在一次全體會議上表示：“我們確實受到政策制定者和監管者的高度關注，最終，法院和公衆將看到我們的迴應。”

在萬聖節那天，OpenSea 的季度收入跌至 NFT 熱潮初期以來的最低點，這時 Finzer 和他的伴侶參加了 Heidi Klum 在紐約市 Marquee 夜總會舉辦的年度萬聖節派對

根據 Kuo 在 Instagram 上的分享，Finzer 裝扮成“AI 黑客”，戴着眼鏡，穿着印有 OpenAI 標誌的連帽衫，並帶着一個鍵盤。他的伴侶則打扮成他的“AI 女友”，配有沾滿血跡的刀和機械風格的假肢。

OpenSea 的發言人 Galper 表示，Finzer 的裝扮是臨時湊合的，他只是去拍照，走完橙色地毯後就匆忙回家接聽工作電話，繼續策劃公司的一項重大變革。

三天後，也就是 FTX 前 CEO Sam Bankman-Fried 被判欺詐罪成立的第二天，OpenSea 宣佈了大規模裁員，導致超過 100 名員工離職，佔員工總數的約 56%。在社交媒體平臺 X 上，Finzer 表示他正在圍繞“OpenSea 2.0”重組團隊，這是一個戰略和產品的變革，但他並未透露太多細節。他後來告訴員工：“這是一場巨大的賭注，而且相當激烈。”

根據 Finzer 發給員工的備忘錄，離職員工將獲得四個月的現金遣散費和六個月的健康保險等福利。

Finzer 邀請剩餘員工參加一次外部會議，討論公司的新方向。根據我獲得的一份文件，他在好萊塢一座曾屬於 Katy Perry 和 Russell Brand 的豪宅中舉行的全體會議上表示：“這些變化的真正目標是讓我們從追隨者轉變爲引領者。”

根據執行團隊成員 Lorens Huculak 在全體會議上的發言，OpenSea 計劃“成爲 Web3 的門戶”，這意味着未來的互聯網將建立在區塊鏈之上。這家初創公司計劃重寫大部分代碼，讓用戶能夠更輕鬆地在平臺上跟蹤加密交易，而無需訪問其他網站。Huculak 表示：“我們將成爲一個聚合器，不僅聚合鏈，還包括協議、市場、各種流動性和 Token。”

據知情人士透露，產品改版還包括一些新功能，使 OpenSea 能更好地與 Blur 競爭。他們表示：“這只是 OpenSea Pro 的重新包裝。”這指的是 OpenSea 平臺專爲 NFT 投機者服務的部分。然而，一位現任員工反駁了這一說法，稱重新上線的不僅僅是爲交易者提供升級和增加交易跟蹤功能。不過，該員工拒絕透露有關重新上線的更多細節。

Galper 在一份聲明中表示：“關於 2.0 的計劃是保密的。”

顯然，新的產品願景和大規模裁員最初並未激勵員工或投資者。在戰略調整後不久，《The Information》報道稱，OpenSea 的主要支持者之一 Coatue Management 在 2023 年第二季度將這家初創公司的估值降至僅 14 億美元，與不到兩年前的 133 億美元估值相比大幅下降。

隨後，OpenSea 的多個執行團隊成員在裁員後離職，包括總法律顧問、運營副總裁、人力資源主管和傳播主管。根據公司內部通訊，OpenSea 爲留住現有員工提供了額外 20% 的現金獎金。（Galper 表示：“如果他們不想留在 OpenSea，我們就付錢讓他們離開，而那些相信公司未來的人選擇留下來幫助我們建設。”）

在離職潮中，管理層擔心剩下的工程師和產品經理中沒有女性，尤其是因爲一些離職員工曾抱怨存在性別歧視問題，內部文件顯示。（OpenSea 之前聘請了一名外部調查員調查其中一項投訴，調查結果認爲該投訴無依據。）

Galper 在聲明中表示：“如果我們收到員工投訴，我們會認真對待並迅速展開調查。迄今爲止，沒有任何性別歧視的指控被證實，我們也未曾在這一問題上進行過訴訟、仲裁或調解。”

然而，據三名現任員工透露，自裁員初期的震驚過後，員工士氣已逐漸恢復。一位員工表示：“現在少了很多無謂的事情，比如 Slack 消息和會議。”另一位員工則說：“我對大家能如此迅速地恢復工作感到驚喜。”

在我訪問 NFT.NYC 的同一天春季，我前往了哈德遜河上的一個碼頭

OpenSea 的競爭對手 Magic Eden 在一艘由浮動賭場改裝成的派對船上舉辦了一場名爲“Degen Yacht Party”的活動。下雨時，我在登船的隊伍中等待，並與一位名叫 James Woods 的收藏家交談。他的 T 恤上印有他所擁有的 NFT 圖像：一隻戴着黑色太陽鏡、水手帽和棕色連帽衫的粉色狗。Woods 說：“在任何與 NFT 相關的活動或我生活中的重要事件中，我都儘量裝扮成這樣。”他甚至穿着這身裝扮去參加賭場的第一次約會：“效果很好。”

最終，我們登上了遊艇。船上有冰雕、DJ、免費食物（類似於猶太成年禮上的餐點，一位參與者這樣形容）、免費酒精飲料、鍍金塗層的電梯和能量飲料。我與一位自稱“Breads”的人交談，另一位叫“Toast”的人（兩人熱情地重聚），還有一位表示“Cyber Frogs”改變了他生活的人，以及一位帶着名爲“Chonky”毛絨玩具的女士。

大多數與我交談的人都對 OpenSea 表示不滿。畢竟，我身處競爭對手的活動中。Woods 談到 OpenSea 決定不再強制執行版稅時說：“他們沒有繼續支持那些讓他們成爲市場領導者的創作者，而是背棄了我們。”

遊艇在雨中輕輕搖擺，但由於風暴過於猛烈，我們始終沒有離開碼頭。最後，我在三層甲板上與 Magic Eden 的聯合創始人兼 COO Zhuoxun Yin 交談。與 OpenSea 類似，Magic Eden 也獲得了知名風投公司的支持，並在最近一輪融資中估值超過十億美元。Yin 告訴我：“這個行業不是可以坐享其成的，一切都在快速變化。”

雖然 Blur 從 OpenSea 手中吸引了許多核心 NFT 交易者，但 Magic Eden 似乎正在贏得創作者的青睞。今年二月，Bored Ape Yacht Club 背後的公司 Yuga Labs 與 Magic Eden 合作推出了一個競爭市場。根據 DappRadar 的數據，今年四月，Yin 的公司在月度 NFT 交易量上超過了 OpenSea 和 Blur。

儘管市場波動，我與之交談的大多數在 NFT 行業有投資的人對其未來仍然樂觀。Forgotten Runes 的聯合創始人 TJ Fuller 告訴我：“如果認爲 OpenSea 的衰退意味着 NFT 的終結，那就錯了。”他認爲這項技術依然具有創新性：“我們在哪裏交易 NFT 並不重要。”

我與大多數前 OpenSea 員工交談時，他們也看到了代幣 (Token) 的未來應用場景：例如用於現場活動的票務或視頻遊戲中的物品，這些用戶可以更明確地宣稱他們擁有。然而，有些人指出，目前這種純粹爲投機而投機的文化無法在加密貨幣狂熱者之外擴展。“我覺得現在的模式有些問題，”一位前員工表示，“我不認爲單純賣 JPEG 值得。”

在遊艇派對接近尾聲時，我走到舞池，擠過一個像 Metallica 成員一樣瘋狂吹奏長笛的人，向戴水手帽的 Woods 告別。當我問他對 NFT 的最終看法時，他回答：“把它們當作收藏品來買。不要指望從中賺錢。”

對於 OpenSea 來說，這或許是個好建議。根據我獲得的一份內部文件，2023 年前三季度公司虧損約 3000 萬美元。（不過，他們預計 11 月的裁員會在 2024 年減少公司的運營成本。）根據 DappRadar 的數據，6 月份其平臺的交易量達到了自 2021 年初 NFT 熱潮之前未曾見過的低點。

OpenSea 仍有充足的資金儲備。根據一份內部文件，截至 2023 年 11 月，公司擁有 4.38 億美元現金和 4500 萬美元的加密貨幣儲備，他們正依靠這些資本，希望通過“2.0”轉型來應對市場的波動。

Finzer 曾經說過，他希望他的初創公司能創造出一片海洋，而不是僅僅一個水族館。

然而，如果 NFT 市場持續低迷，OpenSea 將無法引領數字收藏品的浪潮，它將面臨停滯不前的困境。